编者按 宋浩在云南的大山里支教，他所见的青山绿水中，有悄然生长的草莓果，有扎根土壤的洋芋苗。小小的“植物”们，外表朴实，生命顽强。 晨曦朝露去，披星戴月归。宋浩与孩子们的故事，在日月星辰的陪伴中延续着。孩子们正如株株植物，从一颗希望的种子开始，逐渐从胚芽萌发为幼苗，成长至结果。就像那鲜红的草莓果儿一样，在大山的怀抱中尽情绽放。
在雨水中生长 浓浓的水雾再一次缠绕这里的青山，灰蒙蒙的天看不到云层的界线。自打进入了六月份，天就不明朗，远处的山林好像被点燃了，水汽拒绝大地的牵挂，朝天空奔去。这里的雨，白天总是下得轻柔，云从不催促它的孩子疾驰下人间。草皮地的苍蝇也不着急，你都走到近边了，它也不会跑，非要等你手里的拍子冲上去了，它才象征性地扇扇翅膀。土地里的作物在这样的阴雨天里悄悄生长，一步步地把自己的根扎下去，按照自己的步子一点点地生长。 下过雨，沿山修建的公路总会遇到滑坡而下的落石，冲下来的泥土是湿滑的，路变得不好走了。所以，下雨天的早课常会有几名学生踩着吱吱嘎嘎的雨靴跑进教室，雨水顺着头发流到微红的脸颊，轻轻地喘着热气，说：“老师，对不起，我迟到了。” 第一节是早读，这样的天气晚两分钟也没关系的，我没办法苛责学生天一亮就从家出发，一路催催赶赶就为了多读一会儿书。每天的课程很拥挤，如果我做回小学生，面对这样的课表，肯定会和妈妈叫嚷着转学。小时候的我也受不了这样的苦，如果光是走到学校都要弯弯绕绕几十分钟，我想我是不愿意上学的。我问他们每天过来累不累，会不会因为下雨路滑就不愿意来上学，他们总会摇摇头，笑着对我说，不会。 在土壤里成长 我很佩服学生的胆量和身手，小方曾带我去他家摘草莓，我和他翻过了一个小山坡才走过去。他家在山坡上，屋子后面就是梯田。去他家的路不算好走，路上有人修好的台阶，台阶很窄，我得稍稍侧着身子才能爬上这个山坡。我会和学生一起爬山，这些山对他们来讲是生活的一部分，是放松的一部分。小方爬到山顶后，会带着他的小狗，找一片树荫躺下睡觉。有时也会睁开眼，看我痴望他儿时的玩伴，他躲避争吵的桃源。 和小方一起回家 这里的主要农作物是洋芋，他们喜欢吃洋芋，洋芋也确实好吃。学生带着我到地里挖过洋芋，被雨淋过的土地好像有吸力，抬脚的一瞬间，感觉这片土地在抓住自己不放。我仍不能通过叶子判断哪个是洋芋，只记得用钉耙顺着茎往下刨，轻轻往上一拉，洋芋一家身上沾着红土就被提上来了。学生说，这里的植物都很坚强，因为每一座山上都有树，哪里也都能种地。 学生家长看我拿着钉耙，随意地到处乱翻时，总会笑一下问我把钉耙拿过去，教我怎么找洋芋。 “洋芋从种下去到成熟需要多久？” “三、四个月吧。” “我挖出来的洋芋好像还没长大，这能吃吗？“ “也可以，没那么好吃。也没什么人吃不熟的。” 学生家长热情地回应我关于种菜的问题。每种菜都有自己成长的轨迹，从播种到收获，都有复杂的程序去遵守。 学生和她的小洋芋 在催促中长大 “慢，还是太慢了。” 快到收获的时候，总会有人觉得这些作物长得太慢了。也不管作物本身的生长周期，非要今天拔一株作物出来看看缺不缺肥；明天又责怪打理庄稼的农民不上心，害得结出来的果子都不甜。作物们都不知道该怎么长了，它们只能看见一个奔波的背影，只能听到他的劳碌和他对劳碌的抱怨。 人类这种动物也有他自己的成长规律，总得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。虽然催一催，人的步子就会迈得大些，甚至还能跑起来。看着好像走得比别人快了，但脚下的风景总是忽略掉的。 被催促了，人总是不快乐的，有时没必要的催促更是让人身心俱疲，连情绪也不好了。我的学生也会被人催，催着上课，催着吃饭，连上厕所也要催一催，精力充沛的学生们被这么一催，到了下午也抬不起头上课了。我很害怕，连轴转的机器也是要上润滑油的，人也是要休息的。 一些成长的秘密 我会替他们挡一挡这些莫名的催促，因为在孩子的脸上，渐渐没了那么多的笑容，也没了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。再坚强的植物被山谷里坚硬的石头压上，也没办法发芽。 自习时，我曾请学生们聊一聊一幅图。图中有两个人，小孩问，天上会不会有两个太阳？大人回应他，天上怎么会有两个太阳？ 在他们的回应中，我找不到哪对父母愿意抬头陪孩子看一看天上的太阳；在他们的想象中，也只应该有一个太阳。这是我担心的事情，我担心一个没有想象力的、缺乏陪伴的、不创造的童年。我希望能给他们松口气，只要完成了今天课程的要求，我们会坐在一起聊聊天，一起去幻想自己和世界。总被分数绑着，总被人催着，不会是一个幸福的童年的样子。 一起品尝美味的孩子们 这些株小小的“植物”们，有自己成长的节律，我只能不时地松土施肥。成长的秘密只在他们自己的手里。
